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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爵笑笑没再说什么,走了半晌,蓦地又说:“总在不经意间的。再回头看看,才惊觉已长高许多。”
他这话不大指名道姓,陆双行一时有些茫然,不知师父究竟是在感慨谁。但谢爵也给他思考的空暇,边笑边说:“不信回去量量。”
师徒俩溜溜达达走回分骨顶,谢爵一面肩膀的衣服略微淋湿。他也不在意,进屋只想吃口热茶。陆双行把伞就手立住,刚要开口,一人风风火火闯进来,山羊胡子梳理得一丝不苟,正是司郎。这老伯也不行礼,进门好一顿嚷嚷,快步走到谢爵身边张口便道:“你们师徒俩跑到哪里去了!小皇叔快跟我走,圣上要见你,已等候多时了。”
谢爵一顿,随即放下手里茶壶,倒是陆双行没什么反应,轻描淡写道:“换件衣服再走,肩膀都湿了。”
“你这孩子,真是愈发无法无天了!”司郎吹胡子瞪眼,“怎么能叫圣上好等?”
陆双行不紧不慢接说:“披着湿衣岂不是湿了礼数?”他说着进屋要去拿,把司郎也给弄懵了。这对天家叔侄幼时养在一处,向来亲厚和睦,陆双行拿捏准了,老皇帝等也等了半晌,哪里差这一会儿。倒是谢爵忙阻拦道:“不必了,我去去就回。”
他顺手把茶壶塞进陆双行手里,跟着司郎撑伞去了。
分骨顶往宫内自然是有轿辇来接,只是一来一回想必半晌都回不来。陆双行温着水,仍是去寻了件干净衣服备着。他不回自己那块儿,就待在常悔斋。窗外,阴云密布细雨绵绵,怕是要下段时间才停。
谢爵这一去大半日才归,到常悔斋时天色已晚。屋里陆双行叫了饭,时候卡得刚刚好。他一字不提皇帝传他进宫做什么,也不急着吃饭,拉着徒弟走到门口。后脑勺贴上木门框,陆双行才反应过来是在干什么。谢爵伸手贴着他发顶比了比,把徒弟拉到身边给他瞧,“你看,果然长高了。”
这是今年开春划的一道,比现在是高了一指多。往下看,道道刻痕记录着那之间可数尽的年。谢爵伸手从下往上慢慢滑过,轻声道:“再划一道?”
陆双行摇摇头:“没多久划一道,还不把师父的门框都划花了。”
谢爵听得乐了,接说:“谁知哪年你就不长了,总不会一直长。”
师徒俩坐下来一起吃饭,外头雨不减反急、越下越大。噼里啪啦声连成一片,屋内火光温暖明亮,是个适宜静坐的晚上。吃完了陆双行不提回去一茬,安安静静坐在窗下。怕潲雨,窗只开了条小缝透气,清新的水汽弥漫在半空中。远处隐约能看见一片灯火,陆双行正看得出神,谢爵蓦地在他身边坐下,轻声说:“手伸来,我看看。”
陆双行回过神,把左手递给师父。谢爵将他那手托在自己掌上端详,一瞬间,陆双行想起买玲珑也是这样端详师父的手的、像在打量些精致的器物。他拿眼神询问师父,稍许,谢爵伸出自己的右手。在两人的目光中,谢爵那只手渐渐透出骨色,是雪白的骨骼,而非幽深的玄色。他微微垂眼,又说:“试试。”
陆双行“嗯”了声,专心将注意移到自己的手上。片刻,自己那只手便也透出雪白的骨色,他的手比谢爵稍大些,骨骼自然也要长一点。谢爵翻掌反复看了看自己的右手,慢吞吞说:“有时候,我会想这究竟是我自己的骨头,还是喻王的。”
他说着攥住徒弟手腕,把他那只左手立起来,自己的掌心轻轻贴过去。两只手并不一样长短,谢爵笑笑,继续道:“你看,这是你自己的骨相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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